比薛涛更美的女诗人

唐诗为镜照汗青

第二十四章（上）

薛涛浣花笺传情  采春望夫歌入云

从元稹和裴柔之夫妇的唱和来看，元稹应该在发妻亡故后找到了新的慰藉。其实在个人感情生活方面，大家不用替元稹担心，因为他除了这两段婚姻之外还有不少故事呢。

浣花笺

元稹三十一岁时以监察御史的身份出使蜀地，有点像中纪委监察组到地方视察工作。在成都，元大才子认识了唐代第一美女诗人薛涛。薛涛有这个荣誉称号是因为总共四万八千首的《全唐诗》收录了她的八十一首作品，为女诗人之冠。她本是官宦之女，十六岁时因父亲据说犯了亏空钱粮之罪而受到牵连，被没入乐籍成为官伎。名将韦皋当时是剑南西川节度使，听说薛涛文采出众，便在一次酒宴中让她即席赋诗。薛涛接过纸笔，一挥而就《谒巫山庙》：

乱猿啼处访高唐，路入烟霞草木香。

山色未能忘宋玉，水声犹是哭襄王。

朝朝夜夜阳台下，为雨为云楚国亡。

惆怅庙前多少柳，春来空斗画眉长。

薛涛在此也用了宋玉所写的楚襄王和巫山神女的香艳典故，怪不得后来和元稹那么有共同语言。韦皋一看薛涛如此文才，捻须大喜，从此就让她在自己身边做文字工作，称为“女校书”。这个工作岗位一直流传到今天，只是名称改成了“女秘书”。此后二十多年，薛涛和当代才子们诗歌唱答，声名远播。当元稹来到成都时，薛涛已经四十一岁，比元稹大了整整十岁，但她的美貌和才学立刻深深吸引了元稹，可见女人只要把自己自内而外经营打理好，年龄就不会成为爱情的问题。

此时韦丛可能尚未过世，但古代有条件的人三妻四妾乃是常见，元稹认为爱妻子和有外室并无矛盾。薛涛也对才华横溢的元稹一见倾心，两人热恋缠绵，同居了三个月。薛涛的《池上双鸟》描述了这段热烈的姐弟恋：

双栖绿池上，朝暮共飞还。

更忆将雏日，同心莲叶间。

他们当时住在成都的合江亭，是府河和南河交汇为府南河之处，有“百年好合”的美好寓意，今日大多数成都青年也会去合江亭拍婚纱照。但元稹到蜀地只是下基层出差镀个金，不久后就永远地离开了。分手之后，他将这首《寄赠薛涛》写在松花纸上，托人寄给她：

锦江滑腻峨嵋秀，幻出文君与薛涛。

言语巧偷鹦鹉舌，文章分得凤凰毛。

纷纷词客多停笔，个个公侯欲梦刀。

别后相思隔烟水，菖蒲花发五云高。

汉代最成功的“凤凰男”司马相如用一曲《凤求凰》引得“白富美”卓文君与他私奔，后来还帮他当垆卖酒逼父亲接受既成事实。元稹此诗将薛涛与卓文君相提并论，倒是非常贴切。两人的共同点甚多，都是蜀中知名的才女，都是美女，都很容易被爱情冲昏头脑，而且爱上的男人都不是很靠谱。当然，司马相如比元稹还是要强一些的。

此时能够寄托薛涛相思之情的，也唯有以诗赠还了。薛涛喜欢写四句或者八句的短诗，嫌平时供人写诗的纸幅面太大，于是亲自对成都当地的造纸工艺加以改造。她住在成都郊外浣花溪的百花潭边，便用浣花溪水和木芙蓉的树皮做成纸，再用芙蓉花汁将纸染成桃红色，最后裁成精巧的窄笺，特别适合用来写言简意赅的情书。薛涛称之为“浣花笺”，不过别人更喜欢称之为“薛涛笺”。她便在这“薛涛笺”上写了《寄旧诗与元微之》作答元稹：

诗篇调态人皆有，细腻风光我独知。

月夜咏花怜暗淡，雨朝题柳为欹垂。

长教碧玉藏深处，总向红笺写自随。

老大不能收拾得，与君开似好男儿。

元稹从没有想过要和薛涛结婚，因为一方面两人年龄悬殊过大，而立之年的元稹风华正茂，薛涛即便风姿绰约，毕竟比他大了十岁；另一方面薛涛是乐籍出身的风尘女子，对元稹的仕途没有助力且只有副作用。薛涛的《柳絮》一诗显示出她对此心知肚明，很清楚和元稹之间不过是露水情缘：

二月杨花轻复微，春风摇荡惹人衣。

他家本是无情物，一向南飞又北飞。

所以在元稹消失后，薛涛没有太大的心理波澜，只是脱下红裙出家做了道姑。元稹病逝于武昌军节度使任上一年之后，她也随之郁郁而终。薛涛墓便在成都望江公园内，有川剧票友们高亢的嗓音和老人孩子们抽打陀螺的清脆响声相伴，倒也不会寂寞。

望夫歌

离开四川几年后，元稹被朝廷派到越州（今浙江绍兴）担任观察使。听说当时浙江一带有位红极一时的美女歌手名叫刘采春，元稹又闻色心喜，慕名前去她的演唱会捧场。到了台下远远一望，只见台上刘采春和丈夫、小叔子连演带唱，热闹非凡，颇有点儿像今天的东北二人转，似乎不登大雅之堂。戏班子见元大人来了，赶紧把他请到前排雅座。元稹近看刘采春，果然生得是容貌非凡更胜薛涛，十足的偶像派女星。

不知不觉演出到了尾声，刘采春望见台下元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，更是抖擞精神，开口连唱了四首自己的保留曲目《望夫歌》：

不喜秦淮水，生憎江上船。

载儿夫婿去，经岁又经年。

莫作商人妇，金钗当卜钱。

朝朝江口望，错认几人船。

那年离别日，只道住桐庐。

桐庐人不见，今得广州书。

昨日胜今日，今年老去年。

黄河清有日，白发黑无缘。

歌声响彻云霄，余音绕梁三日不绝。元稹细品歌词，竟然是一等一的诗作，没想到刘采春还是这样一位自写、自导、自唱的实力派，立刻成了她的超级粉丝。为了捧角儿，元稹写下了声情并茂的《赠刘采春》：

新妆巧样画双蛾，谩裹常州透额罗。

正面偷匀光滑笏，缓行轻踏破纹波。

言辞雅措风流足，举止低回秀媚多。

更有恼人肠断处，选词能唱望夫歌。

元稹作为名动天下的大才子兼地方行政长官，为时年二十五岁的刘采春写这样的恭维诗，两人的关系立刻突飞猛进。元稹评价刘采春“诗才虽不如涛，但容貌佚丽，非涛所能比也”。看来孔夫子说“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”，对男人本性的了解真是透彻。

可能你觉得刘采春和大家熟悉的春哥一样威武，其实当年的春姐比今天的春哥要威武得多，因为她和李季兰、薛涛、鱼玄机并称唐朝四大女诗人——也就是说，唐朝享国近三百年，在这其中的才女堆里，刘采春排名能进入前四。一共四大才女，元稹居然抛弃了其中的两个，肯定让唐朝的男人们又羡又恨，自然留不下什么好口碑。虽然元稹说刘采春“言辞雅措风流足”，很认可她的文采，《全唐诗》也收录了她总共六首《望夫歌》，但仍然有人认为《望夫歌》并非刘采春的诗作，而是她将当时诗人的作品拿来配曲后演唱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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