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启超编选《曾国藩嘉言钞》(下)

天下之事理人才,为吾辈所不深知不及料者多矣,切勿存一自是之见。

吾辈在自修处求强则可,在胜人处求强则不可以。若专在胜人处求强,其能强到底与否,尚未可知,即使终身强横安稳,亦君子所不屑道也。

困心横虑,正是磨炼英雄,玉汝于成。李申夫尝谓余怄气从不说出,一味忍耐,徐图自强,因引谚曰“好汉打脱牙和血吞”。此二语是余生平咬牙立志之诀。余庚戍、辛亥间为京师权贵所唾骂,癸丑、甲寅为长沙所唾骂,乙卯、丙辰为江西所唾骂,以及岳州之败、靖江之败、湖口之败,盖打脱牙之时多矣,无一次不和血吞之。弟来信每怪运气不好,便不似好汉声口,惟有一字不说,咬定牙根,徐图自强而已。

兄自问近年得力,惟有一悔字诀。兄昔年自负本领甚大,可屈可伸,可行可藏,又每见得人家不是。自从丁巳、戊午大悔大悟之后,乃知自己全无本领,凡事都见得人家有几分是处。故自戊午至今九载,与四十岁以前,迥不相同。大约以能立能达为体,以不怨不尤为用。立者,发奋自强站得住也;达者,办事圆融行得通也。

袁了凡所谓“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,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”,另起炉灶,重开世界。安知此两番之大败,非天之磨炼英雄,使弟大有长进乎?谚云“吃一堑,长一智”,吾生平长进,全在受挫受辱之时。务须咬牙励志,蓄其气而长其智,切不可苶然自馁也。

弟当此百端拂逆之时,亦只有逆来顺受之法,仍不外悔字诀、硬字诀而已。

处多难之世,若能风霜磨炼,苦心劳神,自足坚筋骨而长识见。沅甫叔向最羸弱,近日从军,反得壮健,亦其证也。

居家之道,惟崇俭可以长久,处乱世尤以戒奢侈为要义。

人生惟有常有是第一美德。余早年于作字一道,亦尝苦思力索,终成所成。近日朝朝摹写,久不间断,遂觉月异而岁不同。可见年无分老少,事无分难易,但行之有恒,自如种树养畜,日见其大而不觉耳。

人之气质由于天生,本难改变。欲求变化之法,总须先立坚卓之志。即以余生平言之,三十岁前最好吃烟,片刻不离,至道光壬定寅十一月廿一日立志戒烟,至今不再吃。四十六岁以前作事无恒,近五年深以为戒,现在大小事均尚有恒。即此二端,可见无事不可变也。古称金丹换骨,余谓立志即丹也。

不料袁婿遽尔学坏至此!然尔等待之,却不宜过露痕迹。人之所以稍顾体面者,冀人之敬重也;若人之傲惰鄙弃业已露出,则索性荡然无耻,拼弃不顾,甘与正人为仇,而以后不可救药矣。

凡诗文欲求雄奇矫变,总须用意有超群离俗之想,乃能脱去恒蹊。

凡文有气则有势,有识则有度,有情则有韵,有趣则有味。

颜黄门之推《颜氏家训》作于乱离之世,张文端英《聪训斋语》作于承平之世,所以教家者至精,尔兄弟宜各觅一册,常常阅习。

凡言兼众长者,必其一无所长者也。

凡事皆用困知勉行工夫,不可求名太骤,求效太捷也。尔以后每日宜习柳字百个,单日以生纸临之,双日以油纸摹之。临帖宜徐,摹帖宜疾。数月之后,手愈拙,字愈丑,意兴愈低,所谓困也。困时切莫间断,熬过此关,便可少进。再进再困,再熬再奋,自有亨通精进之日。不特习字,凡事皆有极困极难之时,打得通的,便是好汉。

尔惮于作文,正可借此逼出几篇。天下事无所为而成者极少,有所贪有所利而成者居其半,有所激有所逼而成者居其半。

余生平略涉儒先之书,见圣贤教人修身,千言万语,而要以不忮不求为重。忮者嫉贤害能、妒功争宠,所谓怠者不能修,忌者畏人修之类也。求者贪利贪名,怀土怀惠,所谓未得患得,既得患失之类也。忮不常见,每发露于名业相侔、势位相埒之人;求不常见,每发露于货财相接、仕进相妨之际。将欲造福,先去忮心,所谓“人能充无欲害人之心,而仁不可胜用也”。将欲立品,先去求心,所谓人能充无穿窬之心,而义不可胜用也。忮不去,满怀皆是荆棘;求不去,满腔日即卑污。余于此二者常加克治,恨尚未能扫除净尽。尔等欲心地干净,宜于二者痛下工夫,并愿子孙世世戒之。附作《忮求诗二首》录右

不忮:善莫大于恕,德莫凶于妒。妒者妾妇行,琐琐奚比数。己拙忌人能,己塞忌人遇。己若无事功,忌人得成务。己若无党援,忌人得多助。势位苟相敌,畏逼又相恶。己无好闻望,忌人文名著。己无贤子孙,忌人后嗣裕。争名日夜奔,争利东西骛,但期一身荣,不惜他人污。闻灾或欣幸,闻祸或悦豫,问渠何以然,不自知其故。尔室神来格,高明鬼所顾。天道常好还,嫉人还自误。幽明丛诟忌,乖气相回互。重者灾汝躬,轻亦减汝祚。我今告后生,悚然大觉悟。终身让人道,曾不失寸步。终身祝人善,曾不失尺布。消除嫉妒心,普天零甘露,家家获吉祥,我亦无恐怖。

不求:知足天地宽,贪得宇宙隘。岂无过人资,多欲为患害。在约每思丰,居困常求泰。富求千乘车,贵求万钉带。未得求速偿,既得求勿坏。芬馨比椒兰,磐固方太岱。求荣不知厌,志亢神愈忲。岁燠有时寒,月明有时晦。时来多善缘,运去生灾怪。诸福不可期,百殃纷来会。片言动招尤,举足便有碍。戚戚抱殷忧,精爽日凋瘵,矫首望八荒,乾坤一何大!安荣无遽欣,患难无遽憝,君看十人中,八九无倚赖。人穷多过我,我穷犹可耐。而况处夷途,奚事生嗟忾?于世少所求,俯仰有余快。俟命堪终古,曾不愿乎外。

日课四条:

一曰慎独则心安:自修之道,莫难于养心。心既知有善知有恶而不能实用其力,以为善去恶,则谓之自欺。方寸之自欺与否,盖他人所不及知,而己独知之,故《大学》之“诚意”章,两言慎独。果能“好善如好好色,恶恶如恶恶臭”,力去人欲以存天理,则大学之所谓“自慊”,中庸之所谓“戒慎恐惧”,皆能切实行之,即曾子之所谓“自反而缩”,孟子所谓“仰不愧,俯不怍”,所谓“养心莫善于寡欲”,皆不外乎是。故能慎独,则内省不疚,可以对天地质鬼神,断无“行有不慊于心则馁”之时。人无一内愧之事,则天君泰然,此心常快足宽平,是人生第一自强之道,第一寻乐之方,守身之先务也。

二曰主敬则身强:“敬”之一字,孔门持以教人 ,春秋士大夫亦常言之。至程朱则千言万语不离此旨。内而专静纯一,外而整齐严肃,敬之工夫也。出门如见见大宾,使民如承大祭,敬之气象也。修己以安百姓,笃恭而天下平,敬之效验也。程子谓:“上下一于恭敬,则天地自位,万物自育,气无不和,四灵毕至,聪明睿智,皆由此出,以此事天飨帝。”盖谓敬则无美不备也。吾谓“敬”字切近之效,尤在能固人肌肤之会,筋骸之束。庄敬日强,安肆日偷,皆自然之征应。虽有衰年病躯,一遇坛庙祭献之时,战阵危急之际,亦不觉神为之悚,气为之振。斯足知敬能使人身强矣。若人无众寡,事无大小,一一恭敬,不敢懈慢,则身体之强健,又何疑乎?

三曰求仁则人悦:凡人之生,皆得天地之理以成性,得天地之气以成形。我与民物,其大本乃同出于一源。若但知私己而不知仁民爱物。是于大本一源之道,已悖而失之矣。至于尊官厚禄,高居人上,则有拯民溺救民饥之责;读书学古,粗知大义,即有觉后知觉后觉之责。若但知自了而不知教养庶汇,是于天之所以厚我者,辜负甚大矣。孔门教人,莫大于求仁,而其最切者,莫要于“欲立立人,欲达达人”数语。立者,自立不惧,如富人百物有余,不假外求。达者,四达不悖,如贵人登高一呼,群山四应。人孰不欲己立己达,若能推以立人达人,则与物同春矣。后世论求仁者,莫精于张子之西铭,彼其视民胞物与,宏济群伦,皆事天者性分当然之事,必如此,乃可谓之人,不如此,则曰悖德,曰贼。诚如其说,则虽尽立天下之人,尽达天下之人,而曾无善劳之足言,人有不悦而归之者乎?

四曰习劳则神钦:凡人之情,莫不好逸而恶劳。无论贵贱智愚老少,皆贪于逸而惮于劳,古今之所同也。人一日所着之衣所进之食,与一日所行之事,所用之力相称,则旁人韪之,鬼神许之,以为彼自食其力也。若农夫织妇终岁勤动,以成数石之粟,数尺之布;而富贵之家,终岁逸乐,不管一业,而食必珍羞,衣必锦绣,酣豢高眠,一呼百诺,此天下最不平之事,鬼神所不许也!其能久乎?古之圣君贤相,若汤之昧旦丕显,文王日昃不遑,周公夜以继日,坐以待旦,盖无时不以勤劳自励。无逸一篇,推之于勤则寿考,逸则夭亡,历历不爽。为一身计,则必操习技艺磨练筋骨,困知勉行,操心危虑,而后可以增智慧,而长才识。为天下计,则必己饥己溺,一夫不获,引为余辜。大禹之周乘四载,过门不入;墨子之摩顶放踵,以利天下;皆极俭以奉身,而极勤以救民。故荀子好称大禹、墨翟之行,以其勤劳也。军兴以来,每见人有一材一技能耐艰苦者,无不见用于人,见称于时。其绝无材技不惯作劳苦者,皆唾弃于时,饥冻就毙。故勤则寿,逸则夭;勤则有材而见用,逸则无能而见弃;勤则博济斯民,而神钦仰;逸则无补于人,而神鬼不钦。是以君子欲为人神所凭依,莫大于习劳也。

精神要常令有余于事,则气充而心不散漫。

凡事之须逐日检点者,一旦姑待,后来补救难矣。

《记》云:“君子庄敬自强。”我日日安肆,日日衰苶,欲其强,得乎?

知己之过失,即自为承认之地,改去毫无吝惜之心。此最难事。豪杰之所以为豪杰,圣贤之所以为圣贤,全是此等处磊落过人。

不为圣贤,便为禽兽;莫问收获,但问耕耘。

盗虚名者有不测之祸,负隐慝者有不测之祸,怀忮心者有不测之祸。

天道恶巧,天道恶盈,天道恶贰。贰者,多猜疑也,不忠诚也,无恒心也。

天下无易境,天下无难境;终身有乐处,终身有忧处。

取人为善,与人为善;乐以终身,忧以终身。

天下断无易处之境遇,人生哪有空闲的光阴。

天下事一一责报,则必有大失望之时。

天下事未有不从艰苦中得来而可久可大者也。

用兵最戒骄气惰气,作人之道,亦惟骄惰二字误事最盛。

《易》曰:“劳谦君子有终。吉。”劳谦二字,受用无穷。劳所以戒惰也,谦所有戒傲也。有此二字,何恶不去,何善不臻?

与人为善、取人为善之道,如大河水盛足以浸灌小河,小河水盛亦足以浸灌大河,无论为上为下,为师为弟,为长为幼,彼此以善相浸灌,则日见其益而不自知矣。

天下凡物倍加磨冶,皆能变换本质,别生精彩,况人之于学乎!

知天之长而吾所历者短,则遇忧患横逆之来,当少忍以待其定。知地之大而吾所居者小,则遇荣利争夺之境,当退让以守其雌。知书籍之多而吾所见者寡,则不敢以一得自喜,而当思择善而约守之。知事变之多而吾所办者少,则不敢以功名自矜,而当思举贤而共图之。夫如是,则自私自满之见,可渐渐蠲除矣。

就吾之所见多教数人,取人之所长还攻吾短。

百种弊病,皆从懒生。懒则驰缓,驰缓则治人不严,而趣攻不敏,一处迟则百处懈也。

勤劳而后憩息,一乐也。至淡以消忮心,二乐也。读书声出金石,三乐也。

凡喜誉恶毁之心,即鄙夫患得患夫之心也,于此关打不破,则一切学问才智,适足以欺世盗名。

言物行恒,诚身之道也,万化基于此矣。余病根在无恒,故家内琐事,今日立条例,明日仍散漫,下人无常可规可偱,将来莅众必不能信,作事必不能成。戒之。

孙高阳、史道邻皆极耐得苦,故能艰难驱驰,为一代之伟人。今已养成膏梁安逸之身,他日何以肩得大事?

自戒潮烟以来,心神彷徨,几若无主。遏欲之难类如此矣,不挟破釜沉舟之势,讵有济哉?

古人办事,掣肘之处,拂逆之端,世世有之,人人不免。恶其拂逆而必欲顺从,设法以诛锄异几者,权奸之行径也。听其拂逆而动心忍性,委曲求全,且以无敌国外患而亡为虑者,圣贤之用心也。借人这拂逆,以磨砺我之德性,其庶几乎!

扶危救难之英雄,以心力劳苦为第一义。

为政之道,得人、治事二事并重。得人不外四事:曰广收、慎用、勤教、严绳。治事不外四端:曰经分、纶合、详思、约守。

每日须以精心果力独造幽奥,直凑单微,以求进境。一日无进境,则日日渐退矣。

于清早单开本日应了之事,本日必了之。

与胡中丞熟商江南军事。胡言凡事皆须精神贯注,心有二用,则必不能有成。余亦言军事不日进则日退。二人互许为知言。

独也者,君子与小人共焉者也。小人以其为独,而生一念之妄,积妄生肆,而欺人之事成。君子懔其为独而生一念之诚,积诚为慎,而自慊之功密。彼小人者,一善当前,幸人之莫我察也,则趋焉而不决。一不善当前,幸人之莫或伺也,则去之而不力。幽独之中,情伪斯出,所谓欺也。惟夫君子者,惧一善之不力,则冥冥者有堕行,一不善之不去,则涓涓者无已时。屋漏而懔如帝天,方寸而坚如金石,独知之地,慎之又慎。

风欲之厚薄奚自乎?自乎一二人之心之所向而已。民之生,庸弱者戢戢皆是也。有一二贤且智者,则众人君之而受命焉,尤智者,所君尤众焉。此一二人者之心向义,则众人与之赴义,一二人者之心向利,则众人与之赴利。众人所趋,势之所归,虽有大力莫之敢逆。故曰:“挠万物者莫疾乎风。”风俗之于人之心,始乎微,而终乎不可御者也。

王之治天下,使贤者皆当路在势,其风民也皆以义,故道一而俗同。世教既衰,所谓一二人者不尽在位,彼其心之所向,势不能不腾为口说而播为声气。而众人者,势不能不听命而蒸为习尚。于是乎徒党蔚起,而一时之人才出焉。有以仁义倡者,其徒党亦死仁义而不顾;有以功利倡者,其徒党亦死功利而不返。水流湿,火就燥,无感不雠,所从来久矣。

今之君子之在势者,辄曰:“天下无才”。彼自尸于高明之地,不克以己之所向转移习俗,而陶铸一世之人,而翻谢曰:“无才”,谓之不诬可乎?否也。十室之邑,有好义之士,其智足以移十人者,必能拔十人中之尤者而材之。其智足以移百人者,必能拔百人中之尤者而材之。然则转移习俗,而陶铸一世之人,非特处高明之地者然也。凡一命以上,皆与有责焉者也。有国家者得吾说而存之,则将慎择与共位之人。土大夫得吾说而存之,则将惴惴乎谨其心之所向,恐一不当而坏风俗,而贼人才。循是为之,数十年之后,万有一收其效者乎?非所逆睹已。

先王之道不明,士大夫相与为一切苟且之行,往往陷于大戾,而僚友无出片言相质确者,而其人自视恬然,可幸无过。且以仲尼之贤,犹待学《易》以寡过,而今日无过,欺人乎?自欺乎?自知有过,而因护一时之失,展转盖藏,至蹈滔天之奸而不悔。斯则小人之不可近者已。为人友而隐忍和同,长人之恶,是又谐臣媚子之亚也。

学贵初有决定不移之志,中有勇猛精进之心,末有贤贞永固之力。

凡物之骤为之而遽成焉者,其器小也;物之一览而易尽者,其中无有也。

君子赴势甚钝,取道甚迂,德不苟成,业不苟名,艰难错迕,迟久而后进,铢而积,寸而累,及其成熟,则圣人之徒也。

贤达之起,其初类有非常之撼顿,颠蹶战兢,仅而得全。疢疾生其德术,荼蘖坚其筋骨,是故安而思危,乐而不荒。

古君子多涂,未有不自不干人始者也。小人亦多途,未有不自干人始者也。

能俭约者不求人。

天可补,海可填,南山可移,日月既往不可复追。其过如驷,其去如矢,虽有大神勇莫可谁何。光阴之迁流如此,其可畏也,人固可自暇逸哉?

人固视乎所习。朝有媕娿之老,则群下相习于诡随。家有骨鲠之长,则子弟相习于矩矱。倡而为风,效而成俗,匪一身之为利害也。

天之生斯人也,上智者不常,下愚者亦不常,扰扰万众,大率皆中材耳。中材者,导之东而东,导之西而西,习于善而善,习于恶而恶。其始瞳焉无所知识,未几而骋耆欲逐众好,渐长渐惯而成自然。由一二人以达于通都,渐流渐广而成风俗。风之为物,控之若无有,之若易靡,及其既成,发大木,拔大屋,一动而万里应,穷天人之力,而莫之能御。

安乐之时,不复好闻危苦之言,人情大抵然欤!君子之存心也,不敢造次忘艰苦之境,尤不能狃于所习,自谓无虞。

君子之道,莫大乎以忠诚为天下倡。世之乱也,上下纵于亡等之欲,奸伪相吞,变诈相角,自图其安而予人以至危,畏难避害,曾不肯捐丝粟之力以拯天下。得忠诚者起而矫之,克己而爱人,去伪而崇拙,躬履诸艰,而不责人以同患,浩然捐生,如远游之还乡,而无所顾悸。由是众人效其所为,亦皆以苟活为羞,以避事为耻。呜呼!吾乡数君子所以鼓舞群伦,历九载而戡大乱,非拙且诚者之效欤?

世多疑明代诛锄搢绅而怪后来气节之盛,以为养士实厚使然。余谓气节者,亦一二贤者倡之,渐乃成为风会,不尽关国家养士之厚薄也。

凡菜茹手植而手撷者,其味弥甘。凡物亲历艰苦而得者,食之弥安也。

道微俗薄,举世方尚中庸之说,闻激烈之行,则訾其过中,或以罔济尼之。其果不济,则大快奸者之口。夫忠臣教子,岂必一一求有济哉?势穷计迫,义不返顾,效死而已矣。其济,天也;不济,于吾心无憾焉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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